紫藤,是從事園藝幾十年的老劉,從浙江采購苗木時順便捎來的。孤零零、拇指粗細的主干,垂著幾枝毫無聲色的藤蔓,一副深度冬眠、無法喚醒的樣子。原先栽在松軟的黑色盆套里,后來對稱地挖好兩個臉盆大的坑,小心把它們連根拔起進行移栽,土踩實了,怕它們凍著,水也不敢澆,剩下的時間就指望它們如期抽芽、長葉、開花。一個多月后,門柱西側的那棵一夜間已爆出兩三個芽頭,像幾枚幼小的箭鏃,從樹干內部脫穎而出。隨后的幾天乘勢而上又冒出了一些嫩葉,且隨風顫動,像性格天真、咯咯笑個不停的小女孩。可是,另一株卻悄無聲息,依然是昏昏沉睡的姿態,我對它能否存活表示疑慮,萌發把它拔掉的念頭,省得占地方。又想起生命來之不易,就折斷一截藤蔓觀察,發現肉質纖維干枯中還殘留一些韌性,還是再給它一個機會吧。同是父母生,還有九子不同樣呢,它可能屬于最膽怯、最羞于見世面的那個。
奇跡總是在近乎絕望時出現,又過了一個月,這株一度就要被完全放棄的紫藤,竟也試探性地吐出了一粒新芽。一周后竟一發不可收,沿著藤蔓,接二連三綻現出嫩葉,一蓬一蓬的,像紅綠相間的火苗,其勢頭之猛,其長勢之盛,竟如寒假補足課的學生,成績驟然逆勢翻轉,一路勁飆,所向披靡。現在,它在春風的吹拂下,雨水的鞭策下,一騎絕塵開始狂奔了。好一株大智若愚、厚積薄發的紫藤。
講了紫藤的奇遇,更不該忘記種竹的故事。三月植樹節來臨時,看到馬路旁有山東人在賣苗木。很顯然是受到蘇東坡無竹人就俗的影響,我相中的是雜夾著一棵桂花、高達4-5米的一叢修竹,那桂花樹椏上棲息著一只完好無缺的鳥巢。竹子順利栽下去后,看到那翠葉沙沙,昂然向天的身姿,滿心歡喜。不過,山風有些猛,有些野,竹梢帶著竹竿不只在空中搖晃,也帶動著根須之上的覆土撕開裂縫,就趕緊用木樁加固,石塊鎮壓,繩索牽引,能想到的辦法全部用上。但是歷經數日的風雨,又是數日的艷陽后,眼前的景象出乎意料:桂花的樹葉全蔫了,幾天后,那幾株亭亭玉立、玉姿臨風的修竹,也開始從底部枯黃,次第向竹梢蔓延,事態根本無法挽回了。與它們形成明顯對照的是,早先那些由附近農民幫助種植的砍頭剪枝一律1.5米以下的慈孝竹,竟反而活得坦然如常,精神抖擻。當地農民說出了秘訣:“栽竹子,最需要的是砍頭,不砍,頭重腳輕,山風會把竹根搖死的!”顯然我犯了只求外表完美,只圖快速成長,不講生物規律,不顧發展過程的錯。
紫藤是有脾氣的,竹子也是,所有的生物都是有脾氣的。順從了它的脾氣,它就能活,能長成參天大樹。違拗了它的脾氣,就算寸草也難長成,自作聰明的人是不可能養活生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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