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建筑與古典園林的結合
中國七八十年代的公園其實是被園林史所忽略的,造園師在公園上復活并創新了傳統園林。許多小品的設計兼具功能,當時的施工技藝和傳統形式,雖新而古。但這幾十年,景觀師代替了造園師,園林的傳統被虛假的日式和所謂現代園林所替代。傳統只能繼承,然后轉譯,然后創新,這才算傳統的繼承和發揚。西方學術背景訓練出來的景觀師和建筑師基本不太會造園,但熱衷脫離傳統,大談特談傳統的繼承和創新,其實不過是把傳統當成遮羞布而掩蓋自己不關心傳統,借用他山之石的事實。拿來主義不是不可以,以繼承發揚傳統之口拿來主義,這就是欺騙了。
在拙政別墅中,我試著學習傳統造園,那么這次,我決定把江橋的所謂現代景觀作為上句,八分園銜接七十年代造園精神作為下句,讓這個破敗三角形內院新生,它更是精致的當代立面的對偶,讓園子和建筑彼此合為一體。我認為建筑和園子的總體一起才算是建筑學的。
那天我問助手得知園子占地一畝不到約四百多平米,恰好八分地,脫口而出八分園。加上我這人平時高調,這八分也可以提醒我做事做人八分不可太滿。業主頗以為然,就此定名八分園。原來的薈堂則轉而成為民宿的名字。
周榕批評我的建筑有些甜,過于豐富取悅他人。我是上海人,周榕又希望我的設計具有上海性。基于生活的上海性恰恰就是讓人愉悅但克制的豐富性。這2000平米的建筑在空間上要顯得變化豐富但彼此有聯系。我既不喜歡強迫癥一般的極簡主義,也不喜歡浮夸的場景并置確毫無聯系。我用對偶展開空間關系。園子是外,形式感復雜,建筑是內,呈現樸素。但這些樸素又有些不同,美術館要樸素有力,而邊上的書房和餐廳要溫暖柔軟,三樓的聯合辦公就要接近簡陋,而四樓的民宿則回到克制的優雅,還要呈現出某些可以容易解讀的精神性,在屋頂通過營建菜園向古老的文人園林致敬。
四層的民宿才是我隱藏在整個八分園的驚喜和高潮。我為每間民宿都設置了空中的院子,一個公共區域的四水歸堂的天井。其實我打造了一個真正意義的空中別墅,一直想在商業地產中實現卻在公共建筑上變成真實。算是我研究的垂直城市心得的一個微小的實踐。每個院子都是當代的中式庭院,取材于仇英的繪畫而加以提煉,這高高在上提煉過的空中院子是那個低低在下傳統的地上園子的下句。八分園由此呈現出的豐富性讓游園變得高潮迭起,正如古人的七言律詩,字數有限但意境豐富。
至于建筑和室內是什么樣的風格,其實不太重要。從2012年起,我有些刻意模糊鮮明的風格陳述。盡管我算現代中式的始作俑者,但經過15年,我倒是希望所謂的東方西方在當下經過我展現出我個人的方式,一切為我所用而隨心所欲。
我用一個節制的立面來包裹八分園的豐富性。從無極書院開始,我就如張斌老師所言在立面上制造層層疊疊的語匯來讓立面變成一個空間而不是一張皮。我最后選定穿孔鋁板以折扇的方式在立面上形成面紗。這面紗不是氣候邊界,它背后有玻璃幕墻,有院子也有陽臺。我把立面看成內外之間的邊疆,邊疆不是國境線,它有含混的模糊地帶,這就是讓我著迷的地方。我熱愛在立面創造這么一個模糊地帶。
編輯:guo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