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景觀園林中的氣象問題
古人在城市及城市邊緣發展的人工園林,例如清代的蘇州園林、揚州園林、杭州西湖園林等,這些雖是人工園林,但還算是適應當地氣候的自然園林。進入現代,隨著物質生活水平的提高,人們開始有了觀賞全國、世界各地植物,甚至建造人工景觀園林的愿望。在改革開放初期,人們還沒有旅行世界的經濟能力,因此集全國以至全世界植物和景觀的人工園林便應運而生。
最初出現的是微縮景區,例如1992年建成的深圳 “錦繡中華”“中國民俗文化村”, 1994年北京的“世界公園”, 1999年昆明的世界園藝博覽會(世園會),2013年北京的“中國國際園林博覽會”(園博會)。明年4月,北京延慶還將有“北京世界園藝博覽會”,面積達960公頃之多,野外景點的比重就越來越增大了。
公園中景觀主要是植物,而植物,一般僅適應當地氣候。因此把它們從全國,以至全世界集中到某一個公園來展覽,本身就是一個矛盾。
一般來說,氣象要素對植物的影響主要有兩方面,一是氣溫,二是相對濕度。
以氣溫為例,“世界公園”中意大利臺地園景點,原是亞熱帶地中海氣候,冬季溫暖濕潤,一片翠綠,但北京冬季卻嚴寒干燥,大地一片枯黃。雖然用溫帶常綠植物如松柏、冬青補了點綠,但大自然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奇觀。相反,在世界公園中的許多低緯度景點會產生大雪紛飛、朔風怒號,而高緯度景點則會出現亞熱帶炎陽炙烤和40度高溫等另一類“世界氣象奇跡”。
到本世紀初,人工景觀公園中發展到室內用空調來控制氣溫,例如可以在溫帶制造室內亞熱帶氣候,但規模仍受到經費、技術和能源等限制。例如在“北京園博會”中也僅限于其中主展館和中國園林博物館兩個部分。地方園中廣東省政府大力打造的露天的嶺南園可稱創造了奇跡。園中60%的植物是廣東本地物種,在兩個共約百平方米的“蔭棚”中更是集中了十幾種熱帶、亞熱帶的樹木,如菠蘿蜜、板根樟樹、大(香)蕉、紅棉等。而椰樹類十余米高的喬木則分布在園門內外,用一片熱帶風光迎接游人。當然他們為此也付出了很大代價,2012年7月開工建設后,當年冬季施工中盡管采取了許多措施,低溫仍凍死了園中大量南方植物。
所以,溫帶人工景觀園林成功展出熱帶植物的辦法,主要還是通過選擇展期,例如北京園博會是5月18日到11月18日,避開了嚴寒的冬季。但是選擇的展期還是偏后了些,因為11月已進北京霜凍期。所以2019年北京世園會,4月29日到10月7日,便將都在北京無霜期之內安全展出了。
但是,北京園博會中即使使用空調,也只調溫而不調濕。例如蘇州園林原景地中由于年平均空氣相對濕度高達80%,植物茂密且蒼翠欲滴,假山上的苔蘚很厚。可是北京園博會中中國園林博物館中有空調的蘇州園假山石上也都“干干凈凈”。
相反,說到北京“世界公園”中的美國紐約的自由女神像。原地銅像在1886年建成,經過百余年咸濕的海風和大氣污染造成的酸雨的嚴重腐蝕,不得不在上世紀末予以重新修復。“世界公園”內的自由女神像也用銅鑄成,但塑像表面的“銅綠”是制造廠家按公園要求加工出來的。不過北京因為沒有海風侵蝕,且因北京土壤呈堿性,空氣中飛揚的塵土粉末大量中和了雨雪的酸性,所以女神像在北京的日子比紐約要“好過多了”。
其實,在我國許多人工景觀公園景點中,除了冷暖、干濕等的氣象原因造成的不真實影響外,在微縮景區中還有個更避不開的比例尺問題。這個問題在最初的深圳“錦繡中華”微縮景區中表現最為明顯。在許多古建筑景點中,大量樹木雖亦已成功地按比例尺縮小,尤其是芭蕉樹成了小枝小葉,令人叫絕。但疏漏仍在所難免,例如筆者在其中的孔廟景點中發現兩株一二尺高的微縮小樹,竟然長出盈尺高的嫩頂枝,說明微型樹木是用盆景藝術處理并加修剪解決的,難能持久。還有,樂山大佛景點大佛頭后方的樹,竟然“長得”和大佛的巨首一般高!當然,在園內北方景點中冒出一些當地熱帶花草,以至樹木;在埃及沙漠景點中局部生長著嫩草、小樹,就更加難免了。
影響人工景觀園林問題的氣象因素,除了緯度(冷暖)和海陸(干濕)等空間影響因素外,還有季節變化造成的時間因素。因為我國是季風氣候,冬季風來自西伯利亞,嚴寒干燥;夏季風來自南方海洋,溫暖潮濕,而這種氣候世界上以我國最為鮮明。這使我國園林有著春夏秋冬四季最完全不同的特異景色(稱為園林季相)。
例如,杭州西湖分別就有蘇堤春曉、曲院風荷、平湖秋月和斷橋殘雪等專門欣賞春夏秋冬四季景色的景點;甚至在面積很小的江南私家園林中也都如此,例如蘇州網師園400平方米的荷池四周,就有可賞春夏秋冬四季迥異四季景色;甚至如蘇州拙政園中還有欣賞四季七種花卉的十個景點。應該說,這種迥異四季造成的四季迥異的園林季相,正是中國園林在世界上的一個特殊性。中國園林也因此而享譽世界,18世紀中就曾走出國門。
20世紀80年代改革開放后,世界上又一次掀起中國園林熱,這次出國園林不僅由中國藝術家設計,而且連建筑材料也都是從中國運去的。例如1982年3月,蘇州網師園的殿春簃首“移”美國,成為大都會博物館的明軒。不過,即使如此努力,仍只是形似而不神似,因為中國氣候及其四季變化的影響,以至其中蘊含的中國傳統文化精神是難移過去的?;粮癫┦?994年來中國蘇州參觀原景園蘇州網師園殿春簃后,也認為明軒只是一個“仿制品”。
總之,人工景觀園林中的“假”(微縮)和“仿”(簡單搬遷)造成的問題,世界上任何人工景觀園林都會存在,只能逐步逼近。而人工景觀園林因氣候方面原因造成的缺陷,正是世界旅游熱升溫持續不衰的一個重要原因。
編輯:liqing